170章 清风明月-《傻小子成帝记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老僧瞧及峨嵋诸道,倒是好客,笑道:“众位道友好雅兴,不妨下来一叙!”

    峨嵋诸道闻言,互视一眼。

    他们见老僧长像不凡,且金身五蕴,微现佛光。料也是位得道高人。况且,对方已然出言邀约,若不下地,委实无礼之甚。其实,照金蝉子原意,一俟见着小石头,便即动手,迳自擒了再说。须知,他与小石头争斗数番,每次总是铩羽而归。说他心中毫无忌惮,自是虚言。但他一人之思,毕竟代表不了另七位辈分奇高的老道。

    当下很是无奈。

    落下云头后,迳自走到老僧跟前,打一稽首,道:“大师想是来自藏土?不知是密宗那位高僧?”遂又道:“贫道峨嵋金蝉子……”跟着,指指身后随后而来的七位老道,说:“这几位是贫道的师叔祖。”这时,包括闵一得在内的七位峨嵋长老,均向老僧作礼。他们辈分虽比金蝉来得要高,但此刻会见派外高人,倒无半点谶越。

    老僧合什还礼,“老衲贡嘎,乃密宗护法。”又道:“真人等莫不也为赵王爷而来?”

    金蝉子朝小石头瞥了一眼,笑道:“大师难道不是?”这又是试探。他生来谨慎,行事更求滴水不漏。此刻见老僧佛仪雍然,决非凡常,自不敢造次,当下便想问个明白,随后再伺机行事。

    贡嘎道:“老衲原意是此……“说着,指指雷璺,道:“但经这位女菩萨一番开解,此刻仇隙尽去,已不想再为难赵王爷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微愕,顺其手势向雷璺望去。他虽不识贡嘎,但大名闻之久矣。不解雷璺何以有这样的大本事,居然可以开解这位密宗大护法?

    小石头在旁闻及,不由也望向雷璺,朝她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被恁多人注视,雷璺惶惶,玉足轻移,偎近小石头身旁,轻声道:“大师谬赞,小女子只是一通胡说,大师能有所悟,全赖您平时修为精深,不关小女子的事。”

    贡嘎微笑道:“老衲大概就像女菩萨口中所说的那位游方僧一般?呵呵……”他此刻笑得和煦,瘦颜上佛晕越发显然。

    雷璺嫣笑道:“大师说得不错,此刻雨雾朝露在大师的眼中,只怕均有深意吧?”

    贡嘎肃颜,合什道:“佛果至高无上,证之非易。依显教修行而求佛果者,一般均须历经无数大劫之长期努力,其间,多数皆十进九退。譬如作万里游,单靠双足,任你铜筋铁骨,健步如飞,若天然山河之障,或因人事之碍,往往功败垂成,徒叹奈何。而以本教密行而求佛果者,即身便可成佛,好比那翱翔茫茫无阻之苍穹,千山万水,瞬息即至。贫僧今日又受女菩萨点化,断烦绝恼,心生菩提,证阿罗汉果,实属大造化也。”

    话一说完,在他身旁的另四位喇嘛僧,均自合什叩首,道:“师叔大智慧,证得罗汉果,本教昌盛日近了!”贡嘎合什还礼。

    金蝉子忍住心下嫉妒,嘿嘿笑道:“原来贡嘎大师已成罗汉,真乃幸事!”

    要知,罗汉之境如同修道者修至到了天仙境界。然而佛门罗汉非同修真,一旦境界到了,立时便须飞升天庭。佛门罗汉比较自由,若仍想在尘世修行,亦可自便。是以,佛门多有活佛转世或罗汉再生的传说故事,而道界则无。金蝉子此时眼红无比,暗想,贫道修炼百年,时至今日,仍在天境、神境之间徘徊;这和尚生得如此不堪,竟已成了罗汉,世道不公至极。

    贡嘎朝他略微颔首,并未作答。他之前唤诸道下来,原是为了暗助小石头一臂之力,此刻金蝉子等由空落地,那起先在空中的八卦合围之势,不言而喻已悉数被破。是以,这会儿,他才懒得理会金蝉。更且他罗汉初证,灵台清澄,金蝉有甚歪心思,在他眼里当真是一览无遗。

    金蝉子觉着无趣,回过头,对着小石头道:“大魔头,没想你命大若斯,翻天印下居然也教你逃了出去。”

    小石头不想让他知晓自己已失神通,嘿嘿笑着揶揄道:“说来幸甚。怎么?今日真人又带了什么宝贝,前来抓我?”

    金蝉子能成三大武脉之一的峨嵋掌门,功力不凡姑且不说,单是眼光之犀利,就非寻常人可及。迅即回以冷笑,道:“翻天印下逃出生天者,还想完好无损?魔头,别以为本真人没瞧出来,你时下早没了先天灵气,除了手脚动弹得了以外,你能有甚大的作为?”

    小石头一凛,尽管笑容依旧,但手臂微微一颤,被他紧搂着的雷璺却是感觉到了。稍仰臻首,望着他,道:“石郎,都怪我不好,连累你了。”说着,情不禁地眸中含泪。小石头爱怜地望着她,柔声道:“傻瓜,别胡思乱想,怎么会呢?你以为这些光吃干饭的没用老道,能对付得了我?”话语入耳,雷璺破涕为笑,忙用衣袖拭去眼边泪痕。

    金蝉子原没修到嗔痴皆无的境界,被小石头话语稍加撩拨,顿然大怒。

    暴跳双足道:“魔头,快快放开雷家小姐,不然教你立死当场。”说着,突然望见小石头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金色怪鸟,略微审视,不免骇然。寻思道,这小子何时多了一只大鹏援手。又想,这只大鹏瞧其外貌,尚且年幼,道行还不深,而我方有本门七位长老,待会再加上“灵化梵辅阵”,也无须忌惮。

    适才小禽调弄羽翎,离得较远,又藏土丘的另一处,诸人均未发现。而小禽在道门中算不得什么,然在佛门之中偏属圣物。

    贡嘎等僧一见,登时下跪叩首,口呼上师。

    小石头愕然,瞧和尚们言行恭谨,决非做作。回头再望小禽,却见它嘴喙高仰,神威凛立,那神情显是护主心切,至于朝它下跪的五个喇嘛,它压根不知怎么回事。只道自己太过厉害,堪一出场,便让小石头的敌人发憷心怯。

    金蝉子见贡嘎等僧人向一扁毛畜生附跪叩首,且口呼上师,不禁好笑,更解了适才胸中郁闷。觉得心里也不似刚才那般妒火中烧了。心想,你证了罗汉又如何?还不是须向畜生叩首。待下,贫道大展神威,让你们的这位所谓上师先自堕了阿鼻地狱再说。念及此,竟止不住地失笑出声。

    其时,大伙均看着喇嘛们向小禽叩首,故无一人发出声响,他这一笑,仿如静谧深夜里,骤响枭鸣,刺耳无比。喇嘛们向小禽叩完后,贡嘎忽地起身,神色肃严地望向金蝉子道:“真人何以发笑?难道是讥笑老衲叩拜本宗上师?”

    闻此言,金蝉子一个劲地埋怨自己为何笑出声来。尽管有些忌惮眼前这些喇嘛僧,然时当如此场面,倘若开口致歉,无疑输了颜面。旋下,高高轩起眉头,嘴角上扬,嘿笑道:“大师问出此言,未免发噱。您是想听真话呢?抑是假话?”

    贡嘎正声道:“自然是真话!”

    金蝉子道:“大师不觉得,跪拜一只不懂人事的上师,实属天下最为可笑之事么?”说到上师二字时,右手拂尘不由指向小禽。

    小禽虽通人性,但毕竟懵懂人语,拂尘指来,却道是攻击,立时昂昂大唤,双翼一展,巨躯升起,尖利嘴喙在月辉下闪过一丝寒光,顿向金蝉子啄去。这当儿,金蝉子压根未做提防,正全神留意着罗汉贡嘎,孰想小禽会突然施袭,未免手足无措。当下舞动拂尘,纵身而退,口中喊道:“畜生尔敢?”

    小禽一啄未曾建功,金蝉子那句畜生,偏偏惹闹了喇嘛僧们。贡嘎跨步,瞬时挤入中间,双手微分,轻松隔开一人一禽。回头对金蝉子道:“真人口出污言,侮辱我教圣物。究竟何意?”

    金蝉子退开三步,胸腹起伏,气道:“什么何意不何意?这畜生猝然攻击贫道,贫道还未问它,你却来问我?”这时,小石头唤回小禽,在旁道:“真人恶言詈辞,呼斥小禽,它听得心下不舒,自然恼怒。却也怪它不得!”

    金蝉子嘿嘿道:“莫不成倒要怪上贫道?”他身子微退,与另外那些老道列成一线,续道:“时下毋须废话,不管那畜生懂不懂人事,你这魔头今日终须一死,否则,贫道等如何向天下苍生交代。”闻他数句话便扯到天下苍生上,小石头啼笑皆非。朗声道:“真人要杀我,尽可动手,至于说什么天下苍生,未免太过抬举了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又是嘿嘿数笑,对身旁一干老道说:“诸位长老,除魔须当尽速,动手吧!”

    老道们无语,但眨眼便围住了小石头。其间,就属闵一得最是积极,动作也最为迅速。此刻,贡嘎正站于小石头身边,这么一围,也恰好把喇嘛们一并围入。贡嘎环视众道,诧问:“哦!?贵派此役,想把老衲等人一起灭了?”

    长老们阵形已成,金蝉子有恃无恐,冷笑道:“大师适才便可退了,怎奈强自掺入,眼下贫道等阵法已成,倘若散开,无疑让魔头走脱。俟时,大师担当得起么?”这话显然强词夺理到了极处。即便贡嘎涵养足够,也气愤难当。大声道:“既然真人这么看得起老衲等人,那老衲等也就冒犯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甫落,屈指沉腕,双手结拢,捏出极是古怪的印式。又道:“素闻中原道学精湛,今日老衲以本宗的拙火大无定印,向诸位道长请教了。”话语落罢,静容肃然,一派威凛。老和尚威望崇高,地位显赫,受藏土万民膜拜,何曾被人抢白过?何况,金蝉子出语狂妄,气焰嚣张;老和尚心下也颇想试试中原道宗的底子,以备他日密宗东来。

    再说这“拙火大无定印”实属密宗大乘手印,非上师嫡传,休想获授。密宗手印有六,计《拙火》、《幻身》、《光明》、《梦境》、《迁识》、《中阴》等六法。其间,前二为修身,中二修心,后二则修意。俱为密宗无上手印。此刻,由初证罗汉的贡嘎使出这“拙火大无定印”,当真是赫赫生威,人神皆惮。

    做了多年掌门的金蝉子自然识得其中厉害,当下偷觑本派长老,瞧他们有甚反应。殊不知,目下这些峨嵋长老里,除了闵一得稍为好斗以外,余者皆入无为之境,想从他们脸上看出喜恶嗔怒,着实极难。

    斯时,小石头觉得内疚,对贡嘎道:“此事原本与大师无关,孰想竟把大师牵连进来,在下当真惭愧。”

    贡嘎道:“这些道人们均说王爷是魔头,但依老衲看来,王爷宝光外露,英气内敛,实为龙华之仙。老衲百思不得其解。”小石头道:“在下被他们说惯了,也无谓作甚抗辩。不过今日大师能为在下慷慨辩解,在下着实感激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七位长老中的闵一得忽然愤愤地道:“你说自己不是魔头?哼,那贫道的小师弟又如何被你们活活诛杀当场,且尸骨全无,灵神尽失。如此作为之人,居然说自己不是魔头?”说着,又道:“诸位师兄,小师弟当日就是为了追杀他,以致教无极贼人趁势所杀。今日不报此仇,他日我等如何面对仙师?”

    另六位老道只晓得小石头是大魔头,又是掌门金蝉子定要诛杀的人物,至于他所犯何事,又有何罪,全然不知。是故,一直无喜无嗔,根本看不出在动什么心思。此刻闻闵一得话语,顿时人人忿怒,各人眼中射出怒火,几欲把小石头烧焦当场。

    当日死去的宁道子是他们师傅飞升前,留在人世的儿子,因年岁与他们相差极大,在他们眼里,几如子侄一般照料。原本深山潜修,只待飞升,岁月极是悠闲。无奈,那金蝉子为了对付昆仑,同时也为了诛杀小石头,下飞檄传召门中数位长老出山。偏生那宁道子又是一个被宠坏之人,飞扬跋扈不说,本事不大,偏生傲性十足。可怜在秦周蓝田会战之时,惨遭姜神君击杀,直落得灰飞湮灭。

    老道们怒火一盛,气势愈加不凡,直如七座大山耸在面前。

    小石头苦笑不已,心想,那宁道子也属死得冤枉,说来,全是姜神君为了逼迫自己与正道彻底分道扬镳,才故意杀之。又想,罢了,也不用与他们多解释,为截教大业,日后终须与他们一战。此刻分辨多了,未免教人小觑。思虑及此,叹了一气,道:“宁道子前辈之死,在下确实负有责任,诸位若想报仇尽可放手便是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